171201為什麼喜歡助人?-彌賽亞情結

一日下班的路上,天色已暗並飄著小雨,街道的濕度、色調、溫度、與氣味正是典型的林口情調。準備穿越斑馬線時,「10元愛心!讓老人有家!」的熱情聲響讓我忽然抽離當下的情調、引起我的注意。

老實說我並不是一個多有道路愛心的人,大哥哥大姊姊餅乾、點頭執照哥、化緣淡定和尚、愛心口香糖、或是勇健玉蘭花都很少能獻出我的荷包。不知為何,也許是太久沒有拿零錢換愛心了,這樣的聲響就讓我駐足,掏出了錢包裡的所有零錢投了進去。原來是個佛教的某個分支要趕在政府許可的年限前在花蓮蓋好安養之家(這麼不具體的描述讓我發現原來我真的沒有很在乎我到底捐錢給了誰……),不知道是隔太久沒人捐錢給他們,他們很熱情地請我跟他們合照作紀念,拍完照我停下來了解他們的計畫,雖然對蓋房子一無所知,我也知道這樣的捐獻不一定能造成甚麼幫助,甚至造成反效果-慈善暴力,甚至還有可能被騙,但我還是以一個偽專家的身分應是給了很多建議,最後帶著莫名其妙的成就感離去。

一個再正常不過的生活片段卻遲遲離不開我的腦海,我很好奇,自己為什麼在捐款之後好像從趕著下班、想無視所有外在事物的狀態,變成硬要顯得自己很厲害的碰風心態。

我很小很小的時候開始就是一個喜歡與人互動的孩子,記得自己曾問過媽媽:「我好想讓大家都喜歡我,但我不知道該怎麼做,到底該怎麼辦」,並得到回應:「那就從幫助別人開始呀」就此開始我的助人人生。助人的感覺很好,我做得很自在,我發現自己為自己的努力(讀書、自己練球、存錢等等)遠比不上為別人、為大家的努力開心,所以我打從心底認為擁有「致力於與人為善」的偉大情操,而所有樂於助人的人也都跟我一樣。一直到我漸漸長大,才發現事實比自己遠想得複雜許多。

「施比受更有福」早已這句話已經聽到膩了,也早忘記從甚麼時候開始就覺得這句話是個謬論。施予和接受是一體兩面的事,兩者的關係就像作用力與反作用力一樣,只是形式不同:乞討的人得到錢,佈施的人得到善意的回應與心裡的平靜;前輩指導晚輩得到對未來的期待與薪傳的意義,晚輩得到實務上與精神上的智慧;立委出面調解得到名聲,有管道的人得到特權……我對於助人的價值觀也逐漸在轉換,從以前的不求回報,到追求一種崇高的境界(這到底是甚麼我也不知道XD),到找個被需要的感覺,到我現在赫然發現的:「幫助別人,讓我可以用比較高的姿態對待他人」,這不是說我會開始囂張跋扈大牌機掰,但會讓自己在這個互動中更自在、更有自信,呈現可靠的形象、架構更暢通的溝通平台,而這些效果都使我嚮往。

我進一步想,是不是醫生的培訓過程容易讓自己有這樣的想法,「幫助病人舒緩病情」、「幫助護理師執行醫囑」、「幫助家屬了解該面對的事實」、「幫助其他醫生做醫療決策」……等等感受讓自己對於助人的感受在潛移默化中轉變。老實說,絕大多數的醫療行為都只是權責區分而已,護理師、藥師、與其他醫事人員都需要醫生來做決定,只是因為出事了得由醫生負責,而病人接受治療進而康復的過程,也只是醫生名列的工作內容而已。想歸這樣想,但我不能不承認,這樣助人的感受讓自己覺得無所不能。

彌賽亞,在希伯來文及阿拉姆文中,是「受膏者」的意思。在新約中,耶穌被稱為基督,相當於希臘文的彌賽亞,意思是受膏的先知、祭司、王、拯救者,祂的來臨是猶太人熱切期待的。

彌賽亞情節,是指心理學家引用「彌賽亞-救世主」這個詞,說明人際互動中出現了類似彌賽亞的角色,一個以為自己富有慈悲同情心的人,妄想把求助者的苦難都扛在自己的身上,以為自己有權可以替對方做一切的決定,就像個對方的救世主。如:

  1. 不斷被家暴的妻子始終不離開長期酗酒失業、性情不穩的丈夫,只是因為「他需要我,沒有我就活不下去,我一定可以幫助他站起來的」這樣根深柢固卻不符實的執念
  2. 多男追一女,即使知道對方同時許多競爭者來往,但總是相信對方有一天會選擇自己,所以把自己當作能承受所有挫折、情緒與壓力的聖人。只是,這倒底是來自真愛的一心一意,還是來自欣賞這個為對方付出一切的自己?

當個彌賽亞並沒有甚麼不好,前提是自己必須真的要是個「聖人」,不然容易發生以下兩個問題:一股勁的把自己的價值觀灌到對方身上(聽起來好像醫生會做的事情@@),另一個是忽視自己的情況、超能地去幫助他人,就像「泥菩薩」能決定跳江救人,無視自身的消逝。

也許對現在的我來說,助人尚不是甚麼偉大的情操,當然我的彌賽亞信仰也沒有到受家暴婦女那樣虔誠,不過這樣情節可能附加的兩個問題真的值得自己好好警惕。目前我明白的是,助人、或與人互動(廣義的來說)對我來說就是一種意義交換,我想只要用正向的態度面對不論是給予或接受,讓互動裡的每個人都樂在其中,都能無悔,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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